这地方她一次也没来过。
找了周围当地人问,才知道到肖家湾生产队,还要走一段路。
运气好,路上遇到一辆牛车,正好去肖家湾生产队,她就厚着脸皮拦住,又叫叔又叫婶,挨个叫一遍,最后成功蹭上了车。
车上除赶车的大爷,还坐着了两个妇人,都带着包袱。
越往乡下的路,越颠簸,路面坑坑洼洼,幸好牛车慢,但摇摇晃晃不稳啊,韩舒樱把包袱放腿上,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牛车的木板条边边,紧张坏了,第一次坐牛车,她一直盯着那牛看,生怕它来气,撂蹶子不干了,把她给撅下来。
对面五十来岁围着头巾的大婶,上下打量韩舒樱半天,主动唠嗑笑着问她:姑娘,你不是这边人吧?
我本地的,婶儿,我就在鹿城工作。韩舒樱一手抱着包袱,一手抓着车边,回道。
听说有些地方外地人不好使,得本地人才好使,说自己外地会被欺负,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。
口音听着不像咱鹿城这边的啊,倒像省城那边的人。这大婶知道还不少。
姑娘你走亲戚啊。拿这么大个包。
不是亲戚,就是给人跑个腿,捎点东西。
哦。
捎哪家啊?
韩舒樱心道正好和她打听下曾祖母住哪片,她立马亲热道:方家,方秀云,婶子知道不?
方秀云?围头巾的妇女与旁边年长的婆子对视一眼。
她说的是老方家那个闺女。年长的婆子道。
啊,是她啊。大婶又问:你和她什么关系?
我们不认识,我就是替人过来送点东西。她拍了拍腿上的包,跑腿儿的。
哦,她就住我们肖家湾生产队。这个爱唠嗑的婶子在牛车上就开唠了,反正闲着也是闲着。
老方家这姑娘啊,说来命也苦,早年在鹿城上学上班,处了个对象,听说死了,不久啊,又在省城处了个,好家伙,处了没几天就结婚了,听说嫁的不错,对方还是个老师,没多久生下儿子,那速度跟开火车似的。
结果怎么着,被人家前头那个找家里头去了。
前头那个?韩舒樱没听懂。
就是是那男的之前处的对象,两人都谈婚论嫁了,见过家长,马上要订亲了,男方说不干就不干了,你说缺不缺德?那男的连订亲钱都不要了,非要娶方秀云,女方受不了刺激,找到男方家闹了一场,被她哥过来带回去,人家哥还把那男的按地上揍了一顿。
揍得三天下不来床。
这事儿在省城,婶儿你是怎么知道的?
呵呵,传的呗,省城认识方秀云的同乡也要回家的嘛,我得到的可是第一手信儿,真真的,我一点也没瞎编,这事我们这一片儿人都知道。
自从方秀云嫁的男人被人打之后,没多久那人就出事了,听说背景是资本什么家?复杂着很,被人抓去劳改,两人很快离了,方家那闺女因为这个,在省城的工作也丢了,抱着孩子搬回到老家来了,就在老方家旁边盖了两间房,孤儿寡母的,瞧着也可怜。
啊呃
韩舒樱满脑子问号。
她咽了下,这些事儿家里人也没跟她讲过啊?
曾祖还有这么一段黑历史?抛弃前女友?被女友哥哥揍?她开始有点不安了,生怕再问出祖辈点什么不堪来。
等等,她想了下大婶说的话。
曾祖父在省城工作时,处过一个对象,双方见过家长,在这个年代,带了礼见了家长,婚事基本上就算定下来了,反悔那是要被戳脊梁骨挨骂的,姑娘家也抬不起头,准备结婚了,曾祖父悔婚,转眼娶了方秀云,也就是她的曾祖母。
为什么呀?
总得有个原因吧,不可能无缘无故都要结婚了,突然反悔。
她想伸手阻止这位大婶提前透剧,因为她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儿,她得缓一缓,另外这婶子的话也不可信,有些事就算是真的,人传人,传着传着也变味了。
但大婶没有停。
老方家闺女拼死拼活,攀上了省城的高枝儿,福气没享上,刚生下儿子,那男的就进去了,现在离婚一个人养孩子,听说她娘家哥嫂都不待见她,就爹妈还记挂着这闺女,平时能搭把手要钱也是没有的。
别说要钱了,这闺女生的是资本家的孩子,哥嫂现在可瞧不上她了,恨不得把这小姑子赶出村里头,是爹妈拦着不让。
韩舒樱:
她沉默了。
怪不得爷爷说小时候生活苦,原来他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。
方家虽不待见方秀云,但毕竟是亲人,村里人也不敢太欺负方秀云母子,对寡妇来说,在娘家边上住,至少不会有什么乱糟糟的事儿,可爷爷就不一样了,懂事一点,和村子里小孩玩,小欺小闹还是有的,甚至方家几个哥哥的孩子都有欺负过爷爷。
外人的话,终究是传言。
真相到底如何,大概只有曾祖和曾祖母知道。